为进一步扩大甘肃文化旅游的宣传渠道与传播效果,“微游甘肃”公众号特开设《陇上名家谈甘肃》专栏,今天小编精选甘肃籍作家梁卫忠的作品《南山南》进行转载刊发,敬请广大读者欣赏。
南山南
在西北小县榆中,向北是灰白连绵的群山,称为北山,十年九旱,多生苍茫。往南则阴湿多水,称为南山,而南山之南,则是榆中地界的南极——新营镇,环抱而来的马衔山成为榆中与临洮的自然分割线。
号称陇中屋脊的马衔山海拔三千六百多米,在榆中南界绵延六十余里,这条山脉的灵气氤氲而出,泽被着榆中南部山区的大片土地。新营镇似是备受青睐,而多得了马衔山的灵秀。
山是自然精华的蕴藏者,这精华蓄得满了,堆不住了,就开始倾泻流淌。在马衔山脚下,淌出五六条开开合合的山岭,在新营的土地上血脉般臌胀着。这些血脉不知形成于何时,它们原本应该从马衔山深处携来了酸刺、红柳、枸杞、珍珠杆,以及许许多多不知名姓的花草和乔木吧,这些植物也原本应该都和它们在马衔山上一样舒展着旺盛的筋骨吧,而如今,这山山岭岭都被勤劳的人类开垦成连片的庄稼地,经了庄稼一挤,那酸刺、红柳、枸杞、珍珠杆就都流向了山岭脚下的谷地,藏藏掖掖地出现在溪水边、小院旁了。
无论是庄稼还是除了庄稼以外的植物,它们都在这山山岭岭上轮换着生长,而土地的血脉却一成不变,土地所发轫而出的力量源源不断,转化成庄稼地里饱满的果实。我不止一次地行走在田地间由人类和牲畜们踩出的道路上,麦秆里灌满了夏天的温度,蒸腾而起的麦香直逼肺腑,我似乎能够听到它们生长的声音,它们浑身都是劲儿,它们勇敢地向上,向上,像一个个勇士,却找不到自己的敌人,最终,它们义无反顾,刺出了尖利的麦芒,扎入蓝天……此时晴空雁过,已是秋凉。
一山一山的蒲公英被风收集起来,又打着旋儿从马衔山顶上擎起,一片一片幻化成云,山吹一口气,云便低低地飘来。麦子熟了,抱着团接受阳光的淬炼,以便使那些麦芒变得更加锋利。豌豆熟了,啪一声惊开一道口,骨碌碌滚下山坡,装满农家院里的粮仓。枸杞红了,一个个似东山顶上升起的太阳,映红了半边山,那大胆的红,就像世界只有这一种颜色,就像这片土地已被它们征服。一浪一浪的山风吹来,借着季节赋予的温度,把五谷杂粮都酿成了秋天的酒,这酒装在用土烧成的坛子里,埋在地下,继续发酵,有一天开了坛子,整片南山之地都醉倒了。
岭下是谷,谷中多溪,溪旁多木。木大多是野柳和白杨,间或也有桦树、青杠、辽东栎。木下生棘,多为柠条,旧时代的新营人用它们编背篓、筐箩等物。溪流穿梭于浅草青石之间,逶迤着村庄而行,有几条交汇于新营镇与高崖镇的交界处,成就了沿川湖,另几条交汇于新营镇与小康营乡的交界处,成就了龛谷水库。无论是长流的溪水还是雨水,新营就像一个巨大的集水器,分毫不差地把水都收集起来,供下游的榆中川地使用。
南山之南,水草丰茂,适宜牧马。这种情形大致是在明代,洪武年间,肃王朱楧驻守甘肃时,多处考察养马之地,之后在榆中建立了庞大的牧马体系,进贡给朝廷,而新营一带,则是牧养贡马的重要基地。马衔山脚下有一村名,曰“黄坪”,此地原名为皇上坪,据说肃王差人在黄坪一带建立牧马场后,为了养出好马,亲自去那里考察。那日风和日丽,肃王摆驾出行至黄坪,彩旗招招,人马齐列,当地百姓没怎么见过世面,都误以为是皇上驾到,之后便将此地命名为皇上坪,后来应该是有人纠正了这种谬误,但名字一旦叫顺溜了,一时半会又改不回来,便称其为黄坪了。如今,在黄坪还遗留着一座残堡,据说就是当时牧养贡马的办公机构。
南山所牧之马,多为战马,谈及战争,就不得不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上溯几步,就到了新营这片土地的疼痛之处。从魏晋到宋元时代,新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弹丸之地却是军事要塞,大多时间为游牧民族所占领,鲜卑、西夏等多个民族都曾在这里频繁活动,游牧势力、中原势力不断冲突,武力、思想不断碰撞,直至明代方才休停。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段中,又有多少金戈铁马伤及了多少无辜百姓呢?然而,没有这些疼痛,这片土地又怎会有今天的平和从容呢。
我曾在一个大雪纷纷的日子造访新营五台山上的古堡,我站在丈余厚的堡墙上,任凭万千雪花入怀,这些雪花就像历史的尘埃,把新营的朝朝暮暮一次次埋入南山之南,这一道道山岭上残存的古堡,成为不同时期的封印,这封印在朔风中一次次侵蚀,边边角角变得越来越模糊,它们终将模糊成自己原本的样子,与土地融为一体吧。
一个个春天还将如期而至,梨花开了,牡丹谢了,一茬一茬的庄稼人不厌其烦地耕耘着这片土地,土还是这片土,总是泛起潮潮的光阴,就像南山之南永久的表情。
作者:梁卫忠
来源:甘肃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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