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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小单位(四)》
发布时间:2025-03-30        浏览次数:0        返回列表

                          娟 儿

再次和平相处之后,王丽娟又开始近之则不逊的试探。几天褚宁母亲来看她,每天在出租房给她做最简单的饭。王丽娟从早上起床就空着肚子直奔褚宁家,七点半准时敲门,阿姨也不叫,径直走进厨房盛稀饭拿油条,如果中午晚上没约会她同样会不请自来。

气得褚宁妈妈背后骂她没家教,也曾当面阴阳过几句,可是“小王你自己不做饭啊”这类毫无杀伤力的词句对王丽娟犹如春天马路上漂浮的杨花,一弹即走,倒把褚宁妈妈自己内伤到提前回家了。

男人的友谊是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女人的友谊则是逛街吃饭上厕所,时间的堆积。褚宁与王丽娟没有友情,但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情爱情,以及别的朋友。她需要有伴,同事就是你不喜欢但触手可及的伴。

由于工作极不饱和,下班后她们会在电脑上看风靡亚洲的《流星花园》,王丽娟边看边感叹:“仔仔真是太帅了!太帅了!”由于她个子高,钟意的男生就不能低于一米八,条件优异者可放宽到一米七五。少女情怀总是诗,如果遇不到优雅的花泽类,富有的暴龙也可以吧。畅想未来时她问褚宁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身高要多少。褚宁皱皱眉:“身高?男的想比我矮也不太容易,聪明的吧,受不了蠢人,其他的没想过。我还没饱暖,思不到淫欲上。”王丽娟笑她不坦荡,不像自己大大方方喜欢帅哥。

王丽娟通常会下午进入本地聊天室,如果聊得投机,就会约那个男的出来,哪怕见光死也能管她一顿晚饭。褚宁则是到楼下买俩包子,当办公室的人走得空空荡荡时,惟一一台可联网的电脑就归她使用了。边看剧边聊天,她能磨蹭到十点才回到出租屋,那个房子没暖气没空调,她也舍不得买台电扇。冬天最冷的时候她要盖两床厚棉被再加一件军大衣,压到险些窒息还是会发烧,如果单位允许,她恨不能在办公室打地铺。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王丽娟又恋爱了,总是抱着座机缠绵悱恻。对方是她的网友,褚宁听她叫飞飞,据说比她们小点。那个男孩只是个司机,但是是给某局领导开车的司机,最重要家是省会的。

王丽娟有个宏愿,就是永远不回山村。表面上看她已经进入了省城庄严的新闻单位工作,但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吹泡泡,不用碰都会碎。考学是她的第一次投胎,结婚是第二次,也许后者更重要一些,所以她立志要找个真正的城里人,父母有正经单位,家里有点人脉,男生要有正式工作,如果在这个基础上能有点小帅那就完美了。

飞飞就是她理想中的爱人,虽然他只是个高中毕业生,但家里能给他塞进事业单位,连高考成绩过了重点线的娟儿都找不到一个有编制的工作。

但是这段关系总让王丽娟觉得无法松懈,他从不带她回家,只是去她的出租屋过夜。当飞飞提出要王丽娟带一个女性朋友,介绍给他同事时,她只能把褚宁献出去。

夏日黄昏,听到两男一女在楼下鬼喊自己名字,惊动了邻居开窗探头,褚宁慌张跑下楼。看见王丽娟和一个高瘦一个稍矮胖的男生对她笑,姿势潇洒得像在拍青春片。王丽娟说:“不请我们上去坐坐吗?”

褚宁板着脸说室友在,屋子小,坐不下。王丽娟和飞飞,就是那个瘦男生相视一笑,她说:“我就说不来,你偏要来。”飞飞建议去吃烧烤,褚宁推脱,飞飞说那我们就一直在楼下喊你名字,喊到你去为止。

吃烧烤的时候,飞飞和王丽娟你一口我一口地互喂,他的男同事和褚宁搭话,她脑子里盘算一会怎么提出先走。突然觉得腿上一痒,不用看也知道是对面的飞飞脱了鞋,用光脚轻轻蹭她的腿。

褚宁承认飞飞长得不错,但依旧一阵恶寒,默默把腿缩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吃完饭天已擦黑,飞飞提议去王丽娟家里打麻将,褚宁说不会,他说扑克牌你总会。王丽娟软语央求:去吧,你还没去过我家,放心,会有专人送你回去的。仨人像三堵墙包抄了她,只留了一条去王丽娟家的方向。

褚宁不想和他们在街上拉扯,只好坐了王丽娟的自行车后座,飞飞开着摩托慢悠悠驮着他同事。进入一个城中村,需要经过一条泥泞细长的甬道,两侧是两堵砖墙,墙上写着丑陋的粉笔字:办证电话几几几,王某某我爱你,某某我日你妈之类的,还有寻人启事,偶尔有野狗跑过。

越走越深,路灯也坏了,要借助路边人家透出的微光才不至于踩进污泥。没想到王丽娟比她还惨,褚宁与另外一个女孩合租,好赖还有个小客厅,自己的卧室大约八九平方。王丽娟为了方便男人来必须独居,那间屋进门后只有一张床,此外一张凳子。下脚处只有站在床边,假若床上躺个人,倒像是给他送终的。

飞飞和王丽娟坐在了床上,飞飞同事老实不客气坐在惟一的凳子上,王丽娟招呼褚宁一起坐床边,但飞飞一屁股坐在了她俩中间。没有空调,只有极小的一只电扇,比澡堂子还热,蒸腾着人肉气息。飞飞一进门就毫无心理负担地脱了个光膀子,如果不是隔着褚宁的短袖,此刻他汗津津的胳膊就要粘在她身上。褚宁想起身,但一站起来就和堵在门口那个飞飞的同事突破了安全社交距离的,她离那个人不到30公分,已经能闻到他上顿饭的味道。

不知道聊了什么,飞飞大笑,笑到难以自抑似的,边笑边拍褚宁短裤下方的大腿,王丽娟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抓住、挪开。褚宁腾地站起来,说太晚一定要回家了,大门锁了进不去。几番推搪之后,俩男的要送她回家,褚宁想借王丽娟的自行车,对方的眼光不与她接触。于是,仨人勉强挤上了那辆小摩托,褚宁被夹在中间。她要拼命地与后面那男的下身保持距离,又得抓住飞飞的后背衣服,把手掌垫在胸口和他背部之间。飞飞命令她搂腰,她不听。幸好两个男的勾心斗角,那个同事一路嚷嚷着让飞飞回去,不要让小王独守空房,他可以送褚宁,呼呼的热风把他俩互相讥刺的言语吹得互相听不清。拌嘴的功夫已经到了出租房,褚宁跳下车连再见也没说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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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租屋,飞飞有点醉意地把手伸进王丽娟的领口,娟儿啪地打了他手一下,“往哪摸呢?不是爱摸别人大腿吗?”飞飞斜着眼笑:“吃醋了?就是逗逗你,看你吃醋不?”王丽娟哼了一声:“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我可不想一直陪你玩。”

应该是等不到这一天了,飞飞的妈妈一听王丽娟情况就否了,他惟母命是从。尽管会过十几位网友,飞飞还是最可心的。被分手的王丽娟屡屡给他BB机留言,诸如:“我知道你不得已,但我不会怪你。我想对你说,我永远爱你,飞飞。”边说边抽抽嗒嗒,她打的是办公室电话,从不避着褚宁,褚宁用报纸挡着脸,需要使很大劲才没有笑出声。

王丽娟给自己起的网名是娟儿,她是懂男网友心理的,既用了原名中的一个字显得诚实,又在有限的腾挪空间下能与纤细、柔美联系在一起。

那是新世纪之初,网络聊天刚开始流行的年代,这个网名让她在聊天时很受欢迎,只有一个缺点:和她本人关系不大。她有一米七左右,北方人的骨架,像是火柴盒搭建出来的。宽肩膀,长方脸,高颧骨,嘴唇是李亚鹏式的,两颊有不少雀斑,优点是有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

为了少和褚宁大眼瞪小眼,她把自己的业余生活安排得十分充实。离开飞飞后,她只缓了两天就元气满满,在几次食之无味的约会之后,终于又见到一个比飞飞更英俊的男生。

这段缘份本来是低调进行的,直到有天进行不下去了。王丽娟再次用办公室座机给网友打电话,褚宁听见她刚用和平时说话完全不一样的腔调,细细柔柔地说了声“喂”,那边怒吼了一句:“你能不能别缠着我?”咔嗒一声。

褚宁假装在看杂志,王丽娟坦然地叫她:“你帮我个忙行吗?”褚宁不能再装聋,王丽娟请褚宁去外面公共电话亭给一个号码打电话,“我说什么呢?”

“你就说娟儿很想你,你不要挂她的电话。”

“啊?他要挂了怎么办?”王丽娟说:“你不用管,打就行了。”

褚宁觉得很烦,但就像躺在床上面对美容师的推销的顾客一样,很难直接起身而去,她在王丽娟炯炯的注视下打了那个电话。对方刚听到娟儿这个名字,就对她破口大骂:“老女人!滚!你能不能别再缠我?”

话筒里声音大得她不敢看王丽娟脸色,再抬眼时,娟儿脸上只有一点点红,悲戚到忘了付电话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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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褚宁在本地聊天室闲逛,看到有个人网名很熟悉,想起是王丽娟让她帮忙打电话的那人,于是老实不客气地质问他为什么骂人。那人一头雾水反问她是哪位,她回:“娟儿同事。”对方回复:“对不起,我是和她发火,不是针对你,不好意思啊!”

褚宁回:“没事,你脾气可够大的。”

“没有,我脾气挺好的,但我实在很讨厌她。”

褚宁突然来了精神:“为什么讨厌?”那个人回说:“哎,一两句说不清楚,晚上你有空吗?出来吃烤串。”

一见面,褚宁就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是王丽娟的菜,他很瘦,瘦到可以一指戳倒,但脸像京剧小生似的,剑眉星目,王丽娟喜欢和她外表相反的人,但又一定要超过一米八,这样与她走在街上才会引人矚目。

他和褚宁盘了一下年龄,比她大半岁,比王丽娟大一岁。当他听说“娟儿”比他还小时,震惊地说:“怎么可能?她看起来至少比我们大五岁!”

褚宁必须承认她心情舒畅了不少,为这句话付了烤串钱。王丽娟总在遇到各种生人的场合,提醒她比褚宁小这件事,并且称她为宁姐,就像她叫李姐一样自然。

她是有这个能力的,永远不会尴尬,把难受留给别人。褚宁是很难对别人描述这一点的,包括面前坐的这位小男生,他既幼稚又乏味,但他是她所认识的人里罕见的能一起说王丽娟坏话的人,这就够了。

他说他们本来网上聊得还算愉快,但见光死,娟儿对他嘘寒问暖,只是她总把电话打到他单位,同事们误会他在恋爱,令他恼火。褚宁装作很认真地倾听,她无法描述王丽娟对她做了什么,都是外人看来的鸡毛蒜皮,反而显得她小肚鸡肠爱计较。王丽娟是空气中的螨虫,让你过敏却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他把褚宁的发呆理解为顺从,提议说不如周末去看电影。褚宁想:事情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这是要约会吗?按言情小说的情节,她是不是成了插足朋友恋情的绿茶婊了?“不对不对,王丽娟才不是我的朋友!”

褚宁同意了,不记得电影演了什么,只记得黑暗中仿佛有只胳膊轻轻蹭到了她,轻微到她以为出现了幻觉。他的样子是能满足女孩虚荣心的,而禇宁的虚荣心不是让路人都看到,她只想让王丽娟知道,却又不能让她知道,所以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男人的耐心会在第三次见面时耗尽,他送她回出租房时提出上楼上个厕所,上完厕所后,期期艾艾开诚布公说:“我觉得你挺好,但是我妈说了我要找一个当老师或者医生的女朋友,你这工作不行。”

褚宁说:“所以咧?我又没有要缠着你。”

所以他支吾着提了一个很冒犯的建议:“我没有那个过,我觉得你也没有,你看咱俩是不是可以?”

去你妈的,瞧不起谁?褚宁气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过?”

他很自信地说:“我感觉你不像有经验的。”

褚宁不耐烦了:“想破处找王丽娟去。”他立马摇头:“不行,跟她做像和一个老太太,恶心死了。”

男人的嘴也是够狠毒,她突然想到如果断然拒绝,生活中就不再会有人和她一起吐槽王丽娟。迟疑间眼前一黑,一片黑云罩了过来,舌头刮得她要流鼻涕了。她大力推开他说:“我室友要回来了。”趁隙往里屋跑,想把门拴上,却被他挤了进来。 

那间屋子狭窄得进门三步就是床,他慌慌张张把自己裤子褪一半,却解不开褚宁的衬衣扣子,只能憋屈地卡在胳肢窝,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泛出蛋青色,聊斋志异中那些找死的书生脱了衣服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像一只绝望的蚌,不留一丝缝隙,那人以为她是紧张,窃喜地喃喃地劝她,忙活得不得其法。

他们都汗淋淋的,在粘腻的汗湿中,褚宁突然很烦躁,对方的口水吸附了她皮肤的水份,轻微地缩紧。她开始思索一个问题:王丽娟喜欢他什么?除了这张脸他还有什么?

他没有成功,但也达到了一些目标,并不沮丧,还有点兴奋,临走时想定下次邀约。从此褚宁没有再接过他的电话,他在BB机留言里愤怒地指责给她打电话花了五块钱,BB机没有拉黑功能,褚宁只能两周内不回陌生电话,她预估他的毅力不会超过两周,果然,也就一周,世界归于平静。

上班时,褚宁看到王丽娟,有点鬼祟,又有点优越感。直到有一天,王丽娟问她:“你怎么会认识小谢的?”“什么小谢?”“就是我让你给他打电话那个。”

“哦哦,不算认识,就是在网上聊天碰到了,说起来才知道是他,怎么了?”王丽娟狐疑地想从她脸上寻找撒谎的痕迹,顺口说:“很奇怪,他突然问我和你熟不熟?你俩真不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