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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bg】Hear the wind sing(终)

   日期:2024-11-19     作者:xasic    caijiyuan   评论:0    移动:http://mip.xhstdz.com/news/7230.html
核心提示:Summary: 尝试了一下童话风,水手利威尔小海鸥艾瑞斯,有参考安徒生的《小美人鱼》 收录在《NameofLove》的本子里,现在发出来

【利威尔bg】Hear the wind sing(终)

Summary:

尝试了一下童话风,水手利威尔×小海鸥艾瑞斯,有参考安徒生的《小美人鱼》

收录在《Name of Love》的本子里,现在发出来作为800fo的感谢

那是一片丰饶宁静的小岛,小岛的名字叫做帕拉迪;那是一座强大富有的王国,王国的名字叫做艾尔迪亚。帕拉迪与艾尔迪亚大陆之间隔着广阔无垠的大海与经年不散的海雾,人迹罕至,唯一连结他们的是一支来自于艾尔迪亚的船队。

船队名为自由号,经常往来于艾尔迪亚和其他的王国之间。他们载着艾尔迪亚的特产冰爆石而去,载着别国产的茶叶、丝绸和珠宝而回。自由号的船长名为埃尔文·史密斯,生于世代以航海为生的史密斯家族,在一次航行中被迫与鲨鱼搏斗,不慎失去了左手;船长的大副名叫利威尔·阿克曼,是个小个子但是长相非常英俊的黑发男人,比起大副,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水手;船上偶尔还会有一个研究鸟类的自然科学家韩吉·佐耶,人们习惯叫她韩吉博士。 

只有自由号知道帕拉迪岛的确切位置,因为每次航行到暗礁区的时候,岛上的海鸥们都会为他们高歌引航,待他们驶过这段最危险的区域后,把这群可怜又疲惫的人们带到小岛上稍作休憩。没有人知道海鸥们为什么这么做,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将这艘绘有黑白双翼的船只引领到他们的家园,是他们海鸥一族必须完成的使命。

热心的海鸥们向人类分享自己的桃源之地,人类也同样向他们回馈以丰富的食物与善意。他们从不打扰他们,回到人类的家园后也默契地对帕拉迪岛闭口不提,生怕有居心叵测之人惊扰他们,破坏他们建立起来的忠诚的友谊。只有一次例外——在月初的航行当中,自由号不幸在暗礁区遇上了海上风暴,一只勇敢的小海鸥不畏惧风雨,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中依然坚持为船只指明方向。在她的指引下,满载货物的船只最终奇迹般驶出了暗礁区。只不过,英勇的小海鸥却在风暴中被破碎的桅杆刺破了翅膀,任凭她怎样在甲板上挣扎,也没有办法重返天空。

船员们对他们的救命恩鸟报以极大的同情与关切。他们发现这是一只绿眼睛红嘴巴的小海鸥,通体纯白,只有翅膀尖尖上缀着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的黑色羽毛。小家伙翅膀上的伤口浸了海水,小小的身体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绿宝石一样的眼里写满了惊恐与无助。

“不能把她这样丢下,”鸟类学家韩吉博士斩钉截铁地说道,“什么也不做的话,她绝对活不过三天。”

“她是为了给我们指路才受了伤的,”船长埃尔文说,“我们的确应该对她的伤负责。”

于是船员们便开始七嘴八舌地毛遂自荐。最后,一个平静有力的声音越过了所有的争执:“我来吧。”

船员们静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水手利威尔沿着船员们分开的通道走到了受伤的小海鸥面前,屈起手指轻轻地蹭着她颤抖的翅膀。

“利威尔,你可以吗?”韩吉博士有些犹豫,“照顾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我有过照顾受伤海鸥的经历,”利威尔淡淡地说道,“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算是记得一些。”

“就算你这么说……”韩吉博士还是有些犹豫。

“就让利威尔来吧,”埃尔文船长最终作出了决定,“我相信我的大副。”

既然船长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利威尔从领口解下了自己的领巾,在仔细地去除掉扎进小海鸥翅膀里的桅杆碎屑后,手法娴熟又温柔地替她扎好了伤口。他轻轻地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小海鸥犹豫地“咕”了一声,但是没有抗拒,仍然乖巧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

他的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大海的、非常好闻的香气。

小海鸥艾瑞斯·弗格尔用海鸥的语言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是什么味道呢?

思考让她忘却了伤痛。没过一会儿,她就阖上了眼皮,在水手好闻的怀抱当中安心又沉稳地睡去了。

很久以后,艾瑞斯才知道那股让她感到眷恋安心的气息,是一种被人类称之为“红茶”的味道。他们采摘茶树新鲜的叶子,经过高温烘焙等一系列复杂的工艺后生产出黑色蜷曲的茶叶,最后再用一泡滚烫的热水还原舒展的叶片与芬芳的香气。带自己回来的这个小个子男人,恰好最喜欢这种优雅高贵的饮料。

利威尔的家坐落在艾尔迪亚郊外的托洛斯特镇。托洛斯特是一个离王都米特拉斯很远、但是离港口很近的小镇,镇上居民不多,大多以捕鱼和外出经商为生。小镇常年被海上吹来的海雾包围,空气里充斥着海水咸湿的味道,但是小屋里却始终弥漫着干燥的红茶的香气。利威尔用一块软垫和一些旧布给小海鸥艾瑞斯在窗台上做了个简单的小窝,拆掉了用来给她包扎的领巾,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洗完伤口后,给她敷上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最后,他又用干净的绷带重新给她扎好了伤口。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艾瑞斯始终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屋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类的房间,与父亲或者其他海鸥口中很不一样,人类的屋子很小,舒展开翅膀飞不了几下就要撞墙,但又有着一种大自然所没有的温暖与温馨。她出神地望着,想象自己如果可以作为一个人类在这里生活下去,该是一件多么奇妙又美好的事情。然而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却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一人一鸟都愣住了,过了半晌,利威尔才抿起了嘴唇,似有若无地哼笑了一声:“嘁,肚子饿了么?”

艾瑞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仍然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水手消失了一阵子,等他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弥漫起了另一种奇异的芳香。艾瑞斯眼睛都直了——她很熟悉这种味道——这是面包与牛奶的味道。

“咕咕——咕咕咕——”

“啧,别急,小鬼,”利威尔瞥了眼兴奋的小海鸥,强硬又不失温柔地把她按回了自己的小窝里,“等会儿让你吃个够。”

他把热气腾腾的面包撕成小块,蘸着牛奶一块一块地喂给她。艾瑞斯吃得很香,尖尖的红喙灵巧地衔过面包片,迫不及待地整块吞进肚里。当最后一块吸饱了牛奶的面包进了肚子后,她依旧在回味那种香甜的味道。

“行了,”水手端起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吃饱了就去睡觉。”

艾瑞斯疑惑地咕了一声,转过脑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亮穿透朦胧的海雾,向着屋内掷以温柔的一瞥。不远处的灯塔早已经亮起,兢兢业业地为海上夜航的船只指路。她猜测人类休息的时间到了——不像他们海鸥深夜才小睡一会儿的作息,人类的睡眠要更早,也更久一些。

于是她低下了身子,把脑袋搁在软软的垫子上,尝试性地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儿屋子里的灯就灭掉了,木头挤压发出了咯吱的声音,那是洗漱完的水手上了床。艾瑞斯睡不着,就趁着夜色睁开了眼睛,悄悄地打量起了这个把自己带回家的人类。

她不知道人类的标准究竟如何,但在她这只海鸥的眼里,眼前的男人绝对可以称得上美丽。他的头发和自己的翅膀尖尖一样又亮又黑,狭长的眉眼如剑一样锋利,鼻梁也很挺拔,像屹立在海岸边的岬角。她记得他的双眼是灰蓝色的,像大海一样沉静深邃的颜色。海鸥族群里也有海鸥的眼睛是蓝色的,但是没有一双能比得过这双人类的眼睛。

她专注地盯着他看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凌晨天快要破晓的时候才撑不住打架的眼皮,蜷缩成一小团沉沉地睡去了。水手醒来的时候她还在睡,温热的羽毛随着呼吸富有节奏地轻轻抖动,黑曜石的羽尖上披着朝霞织成的轻纱。他打开窗户的声音没有惊醒她,她依旧在自己的小窝里甜美地睡着。

“啧,真是个毫无防备的小家伙啊。”

利威尔垂下了眼眸,伸手抚摸着她的翅膀,微微地上扬了唇角。

艾瑞斯在水手的家里住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间,利威尔几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替她换药,给她喂食。不出半个月,她就从伤病中恢复了,每次利威尔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她都会兴奋地绕着他飞来飞去,好奇他这次又带回了些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有一次,他带回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铁匣子,艾瑞斯睁大了眼睛,用嘴巴试探性地啄了啄,抬起脑袋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你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么?”

利威尔刚把牛奶和鸡蛋放进橱柜里,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拿起那个铁匣子,放在手里静静地把玩着,“这是一个口琴。”

艾瑞斯歪了下脑袋,“咕”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望向利威尔。他嗤笑了一声,把口琴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

优美的音符从口琴中缓缓淌出,歌唱着广阔的大海、湛蓝的天空和天空之上的天堂。艾瑞斯安静地聆听着这动人的音乐,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利威尔的眼睛。从那双灰蓝色的双眸里,她仿佛也看到了广阔的大海、湛蓝的天空和天空之上的天堂。一曲终了,她仍然深深地沉浸在优雅的琴声中,直到利威尔开口问她:“喜欢这首歌么?”

艾瑞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有些没底气地“咕咕”了两声。

“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歌。”

利威尔把目光投向了壁炉上的相框,相框上还别着一根洁白的羽毛,艾瑞斯认出来那是海鸥的羽毛。利威尔把口琴放在了母亲的照片前,转身对小海鸥说:“去睡吧,小鬼,明天就该送你回家了。”

第二天的清晨,海雾刚刚被升起的太阳驱散的时候,利威尔就带着艾瑞斯出发了。自由号的船员在看到安然无恙的小家伙时都很高兴,轮番上前亲昵地抚摸她的脑袋。艾瑞斯也不害怕,乖乖地待在利威尔的臂弯里,任由他们去摸。一番寒暄之后,自由号在悠扬的号角声中扬起风帆出航了。

尽管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艾瑞斯也明白自己马上就要和利威尔分开了。果不其然,在轮船驶出托洛斯特港口没多久后,她的海鸥族群们就从帕拉迪岛上飞来迎接她这只掉队的小海鸥了。艾瑞斯抬头看了眼利威尔,对视上了他平静的目光:“回去吧,小家伙,谢谢你当时救了我们。”

艾瑞斯有些难过地“咕”了一声。她并不想和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的男人分开,但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已经在催促她了。不得以,她只好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临走之前,她用尖尖的红喙蹭了一下利威尔的脸颊,轻轻地在他耳边“咕咕咕”了三声。

——谢谢你。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拍了拍洁白的翅膀,在他微怔的注视和船员们的叫好声中飞向了她的家园。

她的身体回到了帕拉迪,心却留在了艾尔迪亚,留在了那间托洛斯特的小屋里。每一天,她都在期待自由号能够路过帕拉迪岛,这样她哪怕只在海鸥族群中遥远地望他一眼就好。她一直这么等了下去,但是那艘绘有双翼的轮船却迟迟不来。又过了几天,她的兄弟姐妹之一从海上飞了回来,告诉她自由号这个月不会来了。他们海上航行的时候耽搁了几天,现在要直接开回艾尔迪亚了。

失望填满了艾瑞斯的心间。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在训练飞行的课堂上开了小差,被老师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一顿——原本她是他们当中飞得最快、最好的那一个。她变得更失落了,甚至连鲜美的贝壳和小虾都吃不下去。她始终怀念着面包与牛奶的芳香,还有利威尔身上淡淡的红茶香气。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临近黄昏的时刻,备受思念煎熬的小海鸥作出了她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决定——她不顾同伴们的劝阻,毅然决然地朝着艾尔迪亚大陆飞去。她不吃不喝地飞了整整一天,凭着印象中的路线成功地飞回了托洛斯特。在看到那座熟悉的红顶小屋时,飞行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艾瑞斯快乐地叫了起来,想象利威尔在见到自己时会有多么惊讶。可当她来到窗边,正要用尖尖的红喙敲响窗玻璃的时候,却发现小屋里还站着另一个人类。

那是一个女人,留着齐耳的短发,戴一条红色的围巾,长得和利威尔很像。她正在和利威尔说些什么,可艾瑞斯一个字都听不懂。起初,她安静地在窗外等待着交谈中的二人,后来慢慢地,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的情绪没来由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我可真是个傻鸟。艾瑞斯悲伤地想着。为什么我会不远万里地飞到这里来呢?水手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他说的话。他是个人类,而我是只海鸥。海鸥或许会喜欢上人类,可人类是永远不会喜欢上一只海鸥的呀!

她垂下了脑袋,轻轻地、充满哀伤地叫了一声。叫声吸引了屋子里的两个人,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迅速掠过窗边的模糊的影子。利威尔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片黑色的羽毛静静地落了下来。那是慌张离开的小海鸥留下的,简直就跟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

“那是什么?”利威尔的表妹、名为三笠的东洋混血女孩问他。

“……没什么,”利威尔凝视着那片羽毛看了一会儿,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万里无云的天空,“只是一只小笨鸟的羽毛而已。”

艾瑞斯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越过了大海。快点,再快一点。她蜷起双足,双翅完全展开,羽毛在逆风下扑簌簌地抖动。在她飞往帕拉迪的途中,一个荒诞的想法在她的心中扎下了根:她要去请求海鸥的长老,将她变成一个会说话的人类的女孩。

她知道海鸥长老有这样的本领,因为在很久以前,另一只小海鸥也被当时的长老变成了人类。这样的法术不是每只海鸥都能掌握的,但是每一届的海鸥长老都有这项技能和权力。她知道只要开口恳求,哪怕代价再大,她也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变成一个人类的女孩。

于是在她抵达帕拉迪岛的时候,她顾不上身体的疲惫与饥饿,更顾不上同伴们担忧的目光,直接飞到了海鸥长老的面前。海鸥长老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自己的来意,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孩子,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但你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吗?”

“是什么?”

“首先,我必须拔掉你的羽毛,这样你就会失去飞行的能力;其次,即便你变成了人类,你也无法享受正常的人类的寿命,甚至不能享受海鸥二十四年的寿命——你只能活十三年。”

“既然我已经选择变成了人类,那么拔掉我全身的羽毛我也可以忍受;至于作为人类的寿命……哪怕只有十三天,我也愿意。我不甘心一辈子只能困在这幅柔弱的躯体里,一辈子只能做一只盯着小鱼小虾的海鸥。我想变成人,想和我喜欢的人类在一起。”

艾瑞斯的绿色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海鸥长老拿她无可奈何,只好告诉她:“九天之后,倘若你的想法仍然没有变的话,就到我这里来。那个时候,我会把你变成一个人类女孩的。”

艾瑞斯垂下脑袋,轻轻地啄了一下长老的脖颈,那是海鸥们表达尊敬与谢意的方式。她回到了海鸥族群,没过多久,她想要变成人类的心愿就传开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好友和前辈们都来劝她,但她始终没有动摇自己的意志——她一定要成为一名能够和利威尔并肩的人类。九天之后,在所有人悲伤的注视下,艾瑞斯昂起脑袋,挺起胸脯,步履坚定地来到了长老的面前。

“我的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准备好了。”

她张开双翅,静静地俯卧到了沙滩上。海鸥长老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绕到她的身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啄下了她的一根羽毛。艾瑞斯立刻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模糊的视线当中,她看到一片雪白的羽毛落到了她的面前,根部还带着斑斑血迹。

“我的孩子,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艾瑞斯把脑袋埋在了松软的沙子下,心里默默地想着水手温柔的微笑,“请继续吧。”

海鸥长老绕到了另一边,啄下了她右翼上的羽毛。沙滩上又划过了一声闷哼。海鸥族群们以同情的目光看向不亚于在行刑的小海鸥,她的父母更是在一旁泪如雨下。终于,在最后一根带着血的羽毛被拔下之后,海鸥长老把一掬清澈的露水洒到了快要昏厥的艾瑞斯的脑袋上,低声沉吟道:“愿你梦想成真,我的孩子。”

伤痕累累的艾瑞斯身上泛起了朦胧的亮光。她的身体逐渐上升、变得透明,最终在不可思议的光芒中廓出了一具少女躯体的模样。等到光芒散去的时候,围观的海鸥们惊奇地发现,原来那个红嘴巴、翅膀尖尖带着黑色羽毛的小海鸥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容貌绝美的少女。少女懵懂地眨了下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世界好像变得更大了一些。她又低头看去,看到了自己纤细的四肢和丰满的胸部。她的眼睛蓦得一亮,明白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类女孩。

“太好啦——”

她快乐地叫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撑起了身体。海鸥们围在她的身边,为她失去了可以飞向天空的翅膀而感到遗憾,但她此时此刻已经听不懂海鸥的语言了,只当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在为她的重生送上祝福。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沙滩上不知疲倦地奔跑,用她那双看似纤细却结实有力的双腿感受海水的冰凉与沙子的粗粝。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海鸥的嘶鸣,紧接着,绘有黑白双翼的轮船渐渐地浮现在了眼前。

“是他们!是那些人类!”

她迎着海潮跑了过去,站在岸边用力地朝那艘轮船兴奋地挥着手。然而这一幕在自由号的船员眼中却显得十分惊悚——一个赤身裸体、年龄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竟然出现在从来没有人类居住的小岛上,还满面红光地朝他们招手。船员们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有的认为她是迷惑人心的海妖,有的则认为她是海洋里诞生的女神。最后,还是船长埃尔文·史密斯站了出来,掷地有声地下了命令:“说不定只是个被海盗打劫了的孩子。利威尔,准备停船吧。”

“了解。”

利威尔抛下了锚钩,把船停在了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他让船长埃尔文呆在了船上,自己则和精锐的船员们顺着软梯下了船。看到那个赤裸的少女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船员们一下子神经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掏枪。然而利威尔却阻止了他们:“冷静一点,她身上不可能携带武器。”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一股巨大的推力迎面扑来,让他不受控制地跌进了海水中当中。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当中,赤裸的少女笑容满面地撑在利威尔的身前,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道:

“我终于见到你啦,利威尔•阿克曼!”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透过透明的海水,利威尔怔怔地望着眼前黑发绿眸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双祖母绿的眼眸。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他的手下就拿着绳子绕到了少女的身后,猝不及防地套到了她的脖子上。

“果然是个蛊惑人心的海妖!”

他们没有因为艾瑞斯绮丽的容貌就放过她,而是把她粗鲁地压到了沙滩上,拿绳子一圈一圈地捆住了她。艾瑞斯拼命在他们的身下挣扎着,求助的叫声唤来了她的族群,这些平日里温和乖巧的海鸥们此时像是变了一个模样似的,开始疯狂地用尖喙和爪子攻击船员们的脑袋。一片混乱当中,利威尔走到了瑟瑟发抖的艾瑞斯面前,替她解开了绳子,又脱下衬衫披到了她的身上。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艾瑞斯,艾瑞斯·弗格尔,”艾瑞斯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怯生生地抬起眼眸,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海妖,我不会害你们的。”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利威尔问。

艾瑞斯犹豫了一下,“是那些人说的。”

“那些人?”利威尔抬了下眉毛。

“那些到处掠夺宝藏的海盗。他们杀掉了我的父母,烧毁了我们的村庄,还要把我卖到奴隶市场上去。我就是从他们手下逃出来的。”

这些都是小海鸥在训练飞行的间隙听来的奇闻异事,她聪明地把它们拼接到了一起,替自己捏造出了一段悲惨的身世经历。她不是有意欺骗利威尔的,只是她相信这个故事比起“自己是海鸥变成的”这样的说法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海盗?莫非是‘白胡子’他们?”一位名叫埃尔德的船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与海鸥纠缠的间隙抽空问她。

艾瑞斯点了点头,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的男人。”

“啊,就是那样的男人,”一个姜黄色头发的女人也插嘴进来,“白胡子海盗的首领弗里兹,常年在马莱国那一带徘徊,是个心眼坏透了的家伙。真是抱歉啊小妹妹,我们竟然把被他们绑架了的你当成了海里的妖怪。”

“不不,如果不是你们路过,我才真的是无路可走了,”艾瑞斯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族群,“拜托你们,请停下来吧。”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尽管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海鸥们还是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簇拥到了艾瑞斯的身旁。每一只海鸥都贡献出了自己最漂亮的那根羽毛,转瞬间就为艾瑞斯织成了一件轻盈漂亮的白裙子。船员们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窃窃私语地称呼她为“海鸥女神”。

只有艾瑞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谢谢,谢谢你们。”她的眼眶开始泛起朦胧的水雾,低下头接受着她的同伴们的亲吻。然后,她把清澈的目光投向身前的利威尔,轻轻地对他说道:“可以带我走吗,水手?”

短暂的沉默后,利威尔还是向这个浑身是谜的女孩伸出了手,“当然。”

自由号的船员们在船长埃尔文的组织下开了个简单的会议,就像当初讨论该如何安置救下他们的小海鸥一样,这场会议的主题同样是如何安置艾瑞斯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而她本人则兴致勃勃地参观起了他们的船,对一切人类的物件抱有无限的好奇心)。他们本来想带她去宪兵司令部,由外交使臣出面与马莱国沟通,把她送回到故国的亲人那里去,可艾瑞斯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一定要留在利威尔的身边。不得以,水手只好把她暂时带回了自己托洛斯特的家里。

红茶的香气再一次包裹住了艾瑞斯。这一次,除了一如既往的新奇以外,她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安心的幸福感。她不顾利威尔的呵斥就赤脚溜进了他的屋子,熟悉的窗台上还放着她曾经睡过的软垫。真奇怪,那个时候看上去舒适宽敞的小窝,现在看来竟然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喂,小鬼,既然你要留在我的身边,那就要学会这个家的规矩,”艾瑞斯还在发愣,而利威尔已经把她拎出了自己的房间,把一双靴子丢给了她,“我不管马莱人会不会像猴子一样光着脚乱跑,但是在艾尔迪亚,走到哪里都必须穿鞋,明白么?”

艾瑞斯懵懂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把两只脚伸进了靴子里。一种奇异的柔软与温暖包裹住了她的小脚,她的眼睛倏地闪过了一丝亮光——原来这就是人类穿的鞋子,而她是第一只穿上鞋子的小海鸥!

喜悦溢满了她的心间。她勾住利威尔的脖子,踮起脚尖,把一枚吻落在了他的颊旁。利威尔一下子就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艾瑞斯已经跑到了庭院里。阳光倾洒在她张开的双臂和灿烂的笑脸上,她像只海鸥一样在高低起伏的花丛中自由地奔跑。利威尔静静地凝视着她,舒展了眉头,唇角抿出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在那之后,小海鸥艾瑞斯体会到了更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在白瓷一样的浴缸中泡澡,第一次用刀叉享受食物,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前往心心念念已久的集市……她从利威尔那里学了很多,但是仍然有一些习惯被作为海鸥的她保留了下来,比如她睡觉的时候总会像海鸥那样蜷缩成一团,又比如她还是喜欢把热乎乎的面包撕成小块后蘸牛奶吃。利威尔注意到了她的这些癖好,但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谁会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一只小海鸥联系到一起呢。

艾瑞斯不喜欢下雨天,一是作为海鸥的她有太多对雨天不好的记忆,二是雨天的时候利威尔就不会带她去镇上的集市了。但是雨天也有雨天的好处。雨天的时候,利威尔会在屋子里生起温暖的炉火,在炉灶上煮加了生姜的红茶来给两个人驱寒。艾瑞斯并着膝盖,端着红茶坐在壁炉边,安静地听利威尔用口琴给她吹奏那首似曾相识的歌曲。

“喜欢么?”

“嗯,喜欢。像大海的声音。”

这一次,艾瑞斯终于可以对利威尔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利威尔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口琴。壁炉的火焰照在金属的匣子上,反射出温暖的银光。“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歌。”他说。

她的绿眸在火光的掩映下闪着好奇的光芒,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家里就只有我和我的母亲。小的时候,她经常用口琴给我吹奏这首歌。”

“后来,母亲不知为何患上了一种卧床不起的疾病。她的身子越来越弱,最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失踪了。我找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却也只在第二天天晴的时候在家门口发现了这个。”

利威尔伸手拿下了别在相框的白色羽毛,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他们都说母亲变成了海鸥,飞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国度。真是胡说八道啊,哪里有什么没有痛苦的地方。”

艾瑞斯却并没有笑。她凝视着那根被利威尔捻在手里的羽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她的心不自觉地痛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快乐被悲伤掩盖、痛苦的情绪重临她心头的时刻。但她依然强打精神,露出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说不定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呢。人们不总是在向上帝祈求宽恕,以便在死亡之后在天堂享受幸福快乐的生活吗?利威尔的妈妈,一定是去了那种地方吧。”

“你真的相信有天堂的存在么?”

“相信。海……我们家族的长老就说过,那是一个梦幻般的无拘无束的地方,每个人在那里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都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在那里,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拦你。”

壁炉里的炉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利威尔盯着少女火光掩映下的面容,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思绪当中。良久,他抿了一口手里的热茶,淡淡地说道:“你该上床睡觉了,小鬼。”

艾瑞斯不满地撇了撇嘴,时间还早,她还不想上床睡觉。但利威尔的严厉又温柔的眼神让她别无可选。她只好向他道了晚安,乖乖地上了阁楼。

这一天晚上,利威尔难得地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穿着白裙的母亲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缓缓向他走来。

“我从来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你的母亲,我的小利威尔……拥有你,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母亲轻柔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身体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母亲已经变成了一只海鸥。她留恋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张开洁白的羽翼,飞往了人们口中那个幸福无虞的地方。

岸上的时光是自由宁静的,同样也是短暂的。对于水手们来说,波涛汹涌、暗潮涌动的大海才是他们的家与归宿。

在两个多月的休养过后,自由号终于在又一个晴天升起了黑白双翼的旗帜。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马莱国南部的日出国,据说是个盛产樱花与红叶的地方。艾瑞斯耐不住寂寞,央求利威尔也带她一同前去,结果当然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日出国现在是冬天,没有樱花,也没有什么红叶,”利威尔淡淡地说着,瞥了眼镜子里鼓起腮帮子的女孩,顿了一下,“等春天到了再带你去看。”

“……喔。”

艾瑞斯抱着枕头,仍然闷闷不乐。春天吗?自己的人生又能剩下多少个春天呢。再说了,等到春天的时候,利威尔肯定也已经忘了这个约定吧……不不,那个时候自己还能不能留在他身边还是个问题呢。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忽然触碰到了她的额头。她抬起头,愣愣地看向眼前的利威尔,不敢置信地意识到刚刚是他吻了她。利威尔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向她承诺:“放心吧,会带你去的,小鬼。我向来说话算话。”

艾瑞斯的脸颊迅速爬上了一层绯红。自从她知道人类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亲吻不同于海鸥之间的感谢,是明确带有喜欢与爱的含义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吻过利威尔了。但是现在,身为人类的利威尔却主动吻了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额吻,但也足以让她浮想联翩。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利威尔已经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关门的声音在久久地回荡。

她低下头,把脑袋埋在了膝弯当中,眼角和唇角都浮起一层害羞的笑意。

而另一边的自由号上,利威尔刚上船就被一哄而上的船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兴致勃勃地向利威尔询问女孩的近况,最后得到的却只是一如既往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还不赖。”

船员们纷纷失望地离开了。船长埃尔文走上前去,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意味深长地问道:“利威尔,你和那姑娘的关系,应该不是‘还不赖’三个字就可以概括的吧?”

“什么意思?”利威尔和埃尔文一起走向船长室,漫不经心地问道。

“韩吉说她经常看到你带她去托洛斯特的集市。”

“只是去趟集市而已,家里多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家伙,总得多准备点东西吧。”

“看起来,你是打算让她在你家里常住下去了?”

“嘁,难不成真把她丢给宪兵队的那群猪猡么?”

埃尔文抿起唇笑了,这让利威尔颇为不满:“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埃尔文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来,你也确实该找个女孩陪在你身边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利威尔正想反驳自己并不是抱着这种占有的想法才收留了艾瑞斯的,骤雨般急促的敲门声就响在了耳边。一名船员不等埃尔文应答就推开了船长室的门,脸上的惊慌一览无余。

“怎么了,埃尔德,一副急急忙忙来送死的样子?”利威尔不满地问道。

“报、报告船长!”埃尔德朝着埃尔文敬了个礼,“我们、我们发现了白胡子的踪迹!”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玻璃破碎和爪钩划破空气的声音。数支冷箭射进了船舱之中,前来报信的埃尔德闪躲不及,一下子成为了海盗们的活靶子。船长室立刻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气。

“喂,振作一点!”

在海盗们停止攻击的间隙,利威尔急忙跑到埃尔德身边,却发现这个可怜的年轻人早在第一支箭射进他的身体时就已经断了气。他咬牙放下埃尔德逐渐冰冷的尸体,瞳孔在转身的瞬间放大了一圈:一把利剑正抵在埃尔文的咽喉,而他唯一仅剩的左手也被锋利的匕首刺穿,殷红的鲜血撒了一地。

“无所不能的利威尔·阿克曼,”白胡子的首领弗里兹从破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冲利威尔咧开了一个残忍的笑容,“让我们好好谈谈那份‘帕拉迪的宝藏’吧。”

“帕拉迪的宝藏”是流传于艾尔迪亚民间的故事。传说在那座由海鸥们守卫的岛上,有一座其貌不扬的山洞,山洞的尽头连着一座荒废的矿洞,矿洞下埋藏着某个国王数不清的黄金珠宝。白胡子海盗从女巫那里确认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便一心想要找到那座神秘的海上乐园,把藏在其中的财富据为己有。

勇敢果决的水手利威尔和白胡子的首领弗里兹达成了一项交易:他用自己知道帕拉迪岛在哪里这一筹码换取了剩余船员们的性命。临别之前,埃尔文还在向弗里兹重申自己才是自由号的船长,理应对这艘船和船上的船员负责。

弗里兹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利威尔就淡淡地开了口:“正是因为你是船长才不能留在这里,埃尔文。去向希斯特利亚女王报告,就说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的家伙,需要军队的帮助。”

弗里兹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神情仿佛在说就算是上帝来了都没用。埃尔文不再争辩,而是沉声对他说道:“利威尔,你会撑到增援赶来的,对吗?”

“埃尔文,”利威尔没有回答埃尔文的问题,而是静静地向他提出了另一个请求,“拜托你照顾好住在我家里的小鬼,春天和秋天的时候,务必带她去日出国看樱花和红叶。你会做到的吧?”

埃尔文怔了一下,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眼里含着愧疚与痛苦,但现在他不得不带着剩余的船员离开。当他们走后,白胡子弗里兹踱步到了利威尔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道:“我已经遵守了我的承诺,利威尔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帕拉迪的宝藏’到底在哪儿了吧?”

利威尔毫不畏惧地斜了白胡子一眼,抱起手臂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和你达成了交易,可我没说过我是个守信用的人,臭胡子。”

弗里兹脸上的笑意立刻凝固成了冰冷的寒意。盛怒之下的他给了利威尔措手不及的一个巴掌,下命令将他捆起来关进地牢里,直到他愿意说出那些宝藏的下落为止。

自由号在一天之后平安地抵达了托洛斯特的港口。埃尔文刚下船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王宫,向女王希斯特利亚报告了这件事情。白胡子侵扰艾尔迪亚附近的海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今还高调地俘虏了他们最优秀的水手,身为女王的希斯特利亚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立刻派出了艾尔迪亚最精锐的一支海军军队,又下令工匠们把仓库里最结实最坚硬的舰船通通推了出来。

“我的勇士们啊,请你们带着白胡子的头颅来见我吧。但在此之前,请务必保证我们勇敢的水手能够安然无恙地获救。”

女王的讲话振奋了海军的士兵们,他们以自己的生命向她起誓,一定会带着敌人的头颅和他们的同胞凯旋。目送海军扬帆启程之后,埃尔文才来到了利威尔的家里,将他被海盗俘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艾瑞斯。

艾瑞斯呆呆地望着一脸凝重的埃尔文。此时此刻,她的灵魂也被那些海盗俘虏了。她僵了好久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海军呢?”

“已经出发了,就在一个小时前……”

埃尔文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姑娘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她跑到了托洛斯特的港口,码头上,工人们正忙忙碌碌地从货船上搬运货物,脚下踩着刚刚送行海军舰队用的纸屑。一艘不起眼的小渔船停靠在货船旁边,船的主人正在岸上和客人讨价还价。艾瑞斯半句话都没说就跳上了小船,在船主的大喊大叫中松掉缆绳,扬起风帆,向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前进。

她遇到了不亚于初见利威尔那日时的风暴。脚下的渔船像片孤叶一样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失去了能够飞上云端的两翼,艾瑞斯只有死死地抱着桅杆,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身体被海浪甩出去。恐惧俘虏了她的身体,可当她想起在海盗手上备受折磨的水手时,勇气与爱就重新回到了她的心头。一天一夜过后,她抱着破碎的桅杆与破烂的风帆漂到了帕拉迪岛,刚一上岸就体力不支地昏倒在了地上。她的同伴们前来迎接她,把纯净的露水喂给她喝,才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地复苏了过来。

海鸥族群的长老站在礁石上,威严又怜爱地看着这只叛逆的小海鸥。艾瑞斯流着泪亲吻他的双翼,请求他再把自己变成一只海鸥。

“我的孩子,这样你会失去你全部的生命,不管是作为人类的,还是作为海鸥的,”海鸥族群的长老出乎意料地用人类的语言和她对话,湛蓝的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艾瑞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

“任性的、可怜的、又忠贞不渝的灵魂啊,”海鸥长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愿你的善良能够带给你不朽的幸福。”

话音刚落,艾瑞斯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且轻盈了起来,身上的白裙子也重新变成了一根又一根洁白的羽毛。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身为人类的躯壳一点一滴地融化,一种宁静而自由的力量重新注入到了她的身体当中。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重新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海鸥,只是翅膀尖尖上的黑曜石羽毛并没有恢复——因为那是独属于艾瑞斯·弗格尔一只鸟儿的羽毛,早在她选择变成人类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它们。

她展开翅膀,跌跌撞撞地朝着海面上飞去。前去侦察的伙伴们在前面带路,让她先一步赶在黎明前就找到了白胡子的海盗船。大多数盗贼都躲在甲板下的船舱里呼呼大睡,甲板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小喽啰在站岗巡逻。艾瑞斯趁他们不注意溜进了船舱里,小心翼翼地朝着地牢飞去。

此时离利威尔被俘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三天里他受尽了海盗们的折磨:他们将他绑在桅杆上,把他沉到冰冷的大海里,直到他濒临窒息的时候才拉上来。他们还用浸润了海水的鞭子抽打他,喂他吃发了霉的食物。可即便如此,利威尔也没有向他们透露半点有关帕拉迪岛的情报。

“干嘛这么不知好歹呢,小矮子?”白胡子弗里兹摇着头,看着被折磨得几近昏厥的利威尔,“只是一座荒岛的位置而已,说出来,你就能回家了。”

利威尔喘息着仰起头,被血液与海水浸湿的刘海后映出冰冷倔强的双眸:“我绝不可能让你们这群猪猡毁了他们的家。”

“他们?他们是谁?”海盗们莫名其妙,可利威尔紧抿着唇,任凭鞭子和逼问落在血肉模糊的身上,还是半个字都不肯说。

艾瑞斯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关押利威尔的地牢。他蜷在阴暗的角落当中,双手被铁链锁在身后,低垂的脑袋像是陷入了昏迷。艾瑞斯的双足抓住了地牢的栏杆,轻微的碰撞唤醒了奄奄一息的利威尔。在看着拼命用尖喙去啄牢门的艾瑞斯时,他先是怔了一瞬,随即抿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原来是你啊,小鬼,”利威尔嗓音沙哑地开了口,声线有些微微颤抖,“你打不开这把锁的,就算能打开,我也没有力气逃了。”

“咕——”

艾瑞斯含着眼泪,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不屈的嘶吼。她的爪子和喙已经渗出了鲜血,但是依然一刻不停地砸向牢固的锁头,即便听到了甲板上方传来的人类的交谈声,她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笨蛋,快点离开这里,”利威尔动了动沉重的身体,身后的锁链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动,“叫你的同伴躲起来,只要我不说,那些家伙是不会发现你们的踪迹的。”

艾瑞斯当然不会听利威尔的话——尽管她现在已经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了。白胡子弗里兹打着哈欠走进了地牢,在看到血泪模糊的小海鸥时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就为她的不自量力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凭你的小爪子,也想救下一个人类?做梦去吧!”

他一把抓起艾瑞斯的脖子,把她粗鲁地扔到了墙上。艾瑞斯的翅膀和爪子都被折断了,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身体。她跌落在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鸣泣。看着折断了翅膀、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小海鸥,利威尔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少拿你的脏手碰她,混蛋!”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矮子,”弗里兹不屑地笑了下,“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帕拉迪岛的位置在哪里?”

利威尔看了眼小海鸥,冷冷地回复道:“我不知道。”

“很好,那么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上路了。”

弗里兹扼住利威尔的脖颈,把他从牢里拖了出来。混着海水的血污在他身后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他把他绑在了甲板的桅杆上,又命令手下对着他搭起了弓箭。利威尔死死地盯着眼前丑陋的敌人们,毫无惧色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放箭!”

随着白胡子粗犷的一声令下,箭矢像密集的雨点一样朝利威尔射来。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白影也迅速地掠过了他的身前——那是奄奄一息、摇摇欲坠的小海鸥。她挣扎着飞到了他胸口,利箭刺穿了她的身体,同时也楔进了他的心脏,她耗尽全部的力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强烈的痛苦贯穿了利威尔的五脏六腑。望着那双缓缓阖上的、带有无限眷恋与不舍的绿眼睛,他终于在最后的时刻明白了一切——是她,一直都是她,那只惊慌失措的笨小鸟,那个天真善良的蠢小鬼。

“艾瑞斯——”

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嘶吼,天地间风云突变,成千上万只海鸥从海平线上而来,像一阵飓风一样包围住了白胡子的海盗船。愤怒的鸟儿们用尖喙啄瞎了海盗们的眼睛,用爪子抓烂了他们的风帆和桅杆。他们用柔弱的翅膀扇起滔天的巨浪,将嚎天喊地的海盗连同他们的船只一同沉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当中。

做完这一切的他们在平静的海面上围成一个圈,低下脑袋哀悼他们的同胞和忠诚的人类伙伴。然而悼词才说到一半,原本沉船的海面上就泛起了金色的霞光。耀眼的光芒让海鸥们不得不闭上眼睛,等金光消散、他们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两只白羽红嘴的海鸥诞生于海面之上,正扇动着翅膀,深情地凝望着彼此。体型较小的那只海鸥翅膀尖尖上缀着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羽毛,而体型较大的那只海鸥则拥有一双任何海鸥都无法比拟的灰蓝色的双眸。

他们依偎着彼此,披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飞向远方,迎接属于他们的永恒的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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