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游戏设计理论”，原文发布于 2024 年 5 月 1 日
以前提到过很多次“自上而下设计”，但似乎没有讲得太深。最近仔细想想，好像是因为我对“自上而下设计”理解不够深，所以才讲不深。
因为游戏是个复杂系统，又只有懂得如何自上而下设计，才能不断稳定的做出至少合格的游戏。
本文就总结一下我最近的理解。
什么是“上”
既然说是自上而下，那上面自然有一个源头，而且也只能有一个，才能慢慢像推理出金字塔结构一样的整个游戏玩法体系。
那这个源头就必然是游戏的本质——情绪，当然情绪比较虚，还是要用体验来承载，所以一般是基于完整的体验来设计，也就是所有设计都是为了营造体验。
到这大部分人应该都能理解我的意思，只是到自己做游戏的时候好像很难做不到。
一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没有找准要做的体验，另一个是找准了，但没做到。
当然有可能就是想做少数人——甚至只有自己喜欢——的体验，这种情况就不讨论了。
找准要做的体验
这就是“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游戏？”的答案，体验才是核心，玩法、系统、数值、美术等等，都是为这个体验服务的。
这是整个自上而下最难的一步，就像大多数人不是做不好，而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样。
大多数人，都是以为自己找准了，但实际没找准。这就像做产品的需求挖掘，需要分析数据、观察用户、跟用户交流和自己体验，如果只是基于自己的游戏经历，大概率是不准的。
也就是大部分人分析猜测某个游戏受欢迎的原因，都是自己瞎猜的，事实大概率跟想象不同。尤其是提供情绪价值的产品，不像提供使用价值的产品那么显性、容易分析。
比如我以前觉得《暗黑 2》的核心体验就是搭 build，相信大多数人也是这么认为。
现在我认为《暗黑 2》最核心的体验就是“抽奖”，反复刷一个场景就是为了抽奖，刷出好装备就相当于中了一次奖，不同的场景就是不同的奖池。搭 build 是为了更高效的抽奖和能去更好的奖池抽奖而已，搭 build 本身并没有多好玩。
就像大部分人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去学习、工作、买彩票、创业，还不是因为觉得这些事对赚钱有帮助？如果这些事情百分百不能为赚钱提供帮助，估计没多少人会去做。
找准用户的需求这一步就卡住了绝大多数设计者，导致做设计的时候没有明确的目标，该做什么来营造体验也不清楚，甚至抄也抄不明白。
做到目标体验
举个《AFK》的例子，它预期的体验是轻松的挂机游戏，这个轻松需要体现在“策略简单”上，所以它可以简单的调整站位就能打过较难的关卡。
这样整个游戏的动脑需求大幅减少，先无脑提升数值，再简单调整站位，还是过不了再研究研究卡牌搭配、查查攻略。查攻略带来的收益高不了多少，做不做都可以，少数愿意研究的玩家也有研究的空间。
虽然这不一定是刻意设计出来的。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体验，如果没有这个体验，《AFK》肯定就没这么成功。
所以说找到目标体验之后，该怎么做到也不容易。找目标需要深度，做好设计则需要广度，因为达成最终目标需要多个维度的体验设计来支撑，也就需要对游戏设计方法、玩家行为有广泛的了解。
自上而下的过程
即使你找到了目标体验，也能解决遇到的所有问题，所有细节也如你所愿的做到了最好，最终结果也不一定好——因为想得太多。
想太多是大部分人的毛病，我也是如此。总是希望把所有细节都考虑到，每一步都符合我的想法，每一个设计点都花大量时间打磨。最终结果不会是完美，而是平庸。
对结果产生 80%影响的可能只有 20%的内容，只需要让这 20%的内容形成良好的体验循环就已经成功了。这 20%的内容没有形成体验循环，再完美的细节也没用。
自上而下是指主干的 20%内容逻辑严谨，形成可靠的体验循环，而不是通过另外 80%的枝叶美化粗糙脆弱的主干。
主干不容易设计，甚至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容易找到。它有点像小学练的“缩句”，把复杂的句子缩短到只留下主谓宾，其实还是有点难度的，比如:“北京这家公司是全国闻名的百姓信得过的好公司。”
它对设计者的抽象思维能力要求很高，这就是为什么说设计游戏最核心的能力就是抽象思维能力，不然真的很难在整个设计过程中一直抓住主干，围绕主干设计游戏。
没有主干的游戏就像没有灵魂的人，玩家会有统一的评价：哪都好，就是不好玩。
控制设计过程
抓住主干有一个很有用的思考方式，是来自达里奥的《原则》，书中有一段关于做决策的描述。
大意就是先抓主干，保证从 A 到 G 步骤能实现目标，再去确认 B 步骤中的 1~5 子步骤能实现 B 这个步骤。
但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点，总是在讨论 A~G 的过程过早的陷入 1~5 的细节中，导致决策过程增加大量细节，增加决策困难。
这件事难在两点，一是知道什么是主干，它需要设计者全面的理解游戏，理解要做的游戏。二是“专注”，时刻保持对主干的专注，决策时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注意力很容易分散，一分散思维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这两点都能做好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想做好只能靠自己多学习多思考多练习了，别人教不了，毕竟能做到的人就不多。
从体验到模块
抽象的体验如何落地到要做哪些模块，比如从“轻松经营体验”到该做哪些玩法、系统、数值、美术。
说实话，基本靠参考甚至照抄。
可以参考现实，也可以参考别的游戏，也可以参考各种文学、美术等作品。比如曾经的页游《神仙道》的包装就参考了九把刀的作品《猎命师传奇》。
每个设计者对某种体验的理解一定片面的，而且只能设计自己看到的那种体验，看不到的体验是不可能刻意设计出来的。
这一步要选择“做什么”，就考验设计者的广度和认知深度了，你得知道有哪些东西可以做，也要知道哪些东西适合放到自己的游戏里。
这就考验设计者对市场、对游戏的理解，所谓商业化电影、游戏，就是看这个阶段有没有观众、玩家喜欢的桥段或场面。假如做模拟经营游戏，没有玩家真的喜欢管理平平无奇的琐碎日常，肯定是要有一些刺激的玩法，比如《游戏发展国》里的年度评奖。
这就很考验设计者对情绪波动的感知，知道哪些具体的设计能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又能产生什么样的行为，这就是“游戏感”。
跟上面提到的两点能力一样，游戏感也只能靠自己，别人帮不了。
当然也可以自己没什么感觉，而是观察玩家的反应来判断设计的好坏，这种观察、推理能力更重要，因为它可以复制。
从模块到细节
我们可以把上图中的 A~G 看作一系列模块，做到这一系列模块才能达成最终目标——整个游戏的体验，数字 1~5 则是这些模块的细节。模块为目标服务，细节为模块服务。
细节设计的难点在于对细微人性、本能、感官的掌握。细节的特征就是比较灵活，可以有很多种处理方法。
做了多年游戏的人一定有过类似的经历，所有细节问题最终都能被解决，只是解决方案的优劣有些区别，不影响大局。
这也是我的公众号不讲细节的原因，因为它相对没那么重要。
总结
做的游戏越复杂，越知道步骤和流程的重要性。也正是因为需要自上而下的设计，才需要流程、步骤，否则就容易越做越乱。
自上而下的层次之间其实就是抽象层次不同，也就是黑话所说的“颗粒度”。
多练习从体验、行为出发思考游戏设计，建立设计游戏的框架，慢慢形成自己的方法论，有助于在职场更好的发展。